【文学如何教育】你的家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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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如何教育】你的家乡在哪里

落叶归根、近乡情怯、荣归故里，这些词语无不显示出故乡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那个在一睁眼就挤进你视野的风景，成了一生都无法忘却的回忆。

最近，央视播出了一档纪录片《文学的故乡》，邀请了贾平凹、阿来、莫言、毕飞宇、迟子建、刘震云等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重回故乡，踏上寻根”之路。

原本我是冲着毕飞宇去看的，无意之中点开了第一集，是讲贾平凹先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好像没有读过他的书，陕西三驾马车”中其他两人的书都读过几本，唯独漏了他，尽管以前通过背文学史记下了他的作品以及简介，但对他的了解依然不够深入，于是打算先看这一集。

入目便是绵延不绝的秦岭，贾平凹操着一口商洛方言带我们走进了他的故乡，游故地，访旧友，不论是人还是物，在他们与贾平凹之间似乎都没有一层隔膜，他的作品里也都是在写故乡，故乡的好与不好，都在他的笔下展露无余，曾被禁的《废都》，违背世俗伦理的《鸡窝洼人家》，展现新旧观念碰撞的《秦腔》，无一不是以故乡为背景，是从生命出发的写作。

而在毕飞宇的那一集中，故乡是找不到的，充其量只能说是在找他小时候居住过的地方，几次搬家，从乡村到县城再到城市，导致他对那里的人是陌生的，寻根只能通过提及父亲的名字来完成，他们之间是有一层隔膜存在，这与贾平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贾平凹的商洛话，毕飞宇的普通话是这层隔膜最明显的表现，普通话是工具，是以沟通为目的的工具，而方言不是，方言承载了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人的习性，北方的粗犷直率、南方的吴侬软语，一句话，展示了地域色彩。

高楼大厦一幢幢拔地而起，方言也在渐渐消失，《十三邀》中人类学家项彪曾提出的附近的消失”与方言的消失形成了某种呼应，人们只关注最大的世界和最小的个体，人们都在拼命地学习普通话、学习英语，会说方言，好像没有任何的益处，甚至会被冠以土”的名号。

原子化的社会，没有了邻里；一言通的社会，没有了方言。记得以前语言学的老师说过，现在的大部分方言是不能称其为方言的，只能称为乡音”，人们只是用一种地方音调说着普通话，那个最能够精准表达的方言词已然被裹挟进入了历史的长河之中。就像各种古城一样，披着古城的外衣，却有着商业的内核。

各种各样的古城，内里都有着相同的商业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每一个地方都将商品标示成特产，哪还有什么特产？

没有了附近的社会，我们筑起人与人之间的高墙；没有了方言的社会，我们说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可以毫无障碍的沟通。但是，故乡不就是由父母、乡亲、方言组成的吗，缺失了方言，故乡还完整吗？

还记得，吃饭，你家乡怎么念？

每次回到生我养我的家乡，我从没觉得它会陌生，无论是相隔很久，还是频繁的去了又回，回了又去。何时何地，家乡的每一条道路、每一条小径我都是熟悉的，房子我熟悉，梯田我熟悉，一草一木我熟悉，一山一水我熟悉，还有这里的每个人的面宠我都是熟悉的。

而这一次，我却不熟悉了，有了许多的陌生。 上一次回家是在两个月前，因为忙，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没能回家，每到周末，母亲总是在电话那头问一声这星期回来吧？”，我总是无可奈何地回答着母亲忙，可能回不了”，又不回啊，有事啊，有事就不要回来吧”。这个周末，我暗下决心，哪怕再忙哪怕再有应酬，我也得回家，回家看看年迈的父母，看看始终让我眷恋的家乡，而这次回来，一种莫名的陌生感却在心中生了起来，本是满满的熟悉一下子却变得有了一点陌生，心中甚是惆怅，还有着一点酸楚与苦痛。

像往常一样，我还是骑行着那辆已随我多年的山地车，它是我日常的交通工具。常常骑行，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增加自己运动的时间与机会，现代人物质生活过得太好，油腻的东西吃的太多，身体也就吃不消了，少了运动，这病那病也就随之而来了，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窘困，基层的公务员其实是清苦的，买上一辆车，那得花上好几年的积蓄，买的车子太便宜，又担心山路开不了，而我多多少少还有着死要面子的成份，所以我一直在等待，等到手头充足了，到时再去如了心愿。

当骑行到达通往家乡的那条道路的路口时，心中陡然增添了许多的熟悉感和亲切感。快要到家了”，这念头很快在我心中闪了一下，一股暖流也随之在我心头涌了上来，但很快就过了去。通往家乡的是一条不宽阔的水泥道路，水泥道路盘绕着大山蜿蜒而上，曲曲折折，像是一条银白色的巨龙在半空中盘旋而下，道路大都是陡坡，这几年，我没少把骑行的汗水倾洒在这条道路上，一路之上，除了我的汗水，除了道路两边的蓊蓊郁郁，除了淙淙流淌的溪水，除了路边水库那一片碧如天的水面，这一次我却没能看到什么，没看到行人，更是没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也少了那一句句热情的问候，因为看不到，也因为少了每次回来时那暧暧的情意，心中便开始有了一丝丝的陌生，难道这就是我熟悉的家乡么？

终于我回到了家乡，也回到了家，看见母亲正在门口忙碌着农活，母亲看到我，马上放下了手中的农具，起身和我打招呼，母亲的热情和浓浓的爱一下子把我融化，心中的那一点陌生也被融化了不少。我用眼快速地扫了一下我熟悉的家，小屋前原本是我种的那绿意茸茸的草坪，如今却是杂草丛生，草场边的月季、映山红、兰草早已被杂草盖住了，只有留着童真记忆的挂满枣的树清晰可见，刚刚母亲给我的温暖又因这眼前的景象而被冲淡了去，只把一片狼藉留在了我的心中。

一大片田野，原本都是要种水稻的，现在却是大片的荒芜，只是零星地种了一点水稻，稻田间，有不停的吆喝声，也有用着多年未见的专门驱赶野兽的用竹子做成的工具而发出很大的嘎嘎”声，还有不时的爆竹声，这声音把这萧寂的田野衬托得稍显热闹，偶尔也看得见有人用竹竿撑起红色的塑料袋满田埂地来回慢跑，只是稀稀落落的三两个人，母亲告诉我，那是他们在驱赶前来觅食的鸟儿，如今的鸟儿太多，辛辛苦苦种的庄稼眼看就可以收获了，可因为这些鸟儿，农家人对收成没了把握，母亲絮絮叨叨了好一阵子。

夜晚的时候，洗漱完毕，我推开门，到屋外去闲走了片刻，屋外的空气清新凉爽，在微微的光线下，看得清远处大山的轮廓，也看得到近处斑驳的树影，两耳之中到处是不知名的虫儿在清脆的鸣叫，清寂的夜色中只看得见一两盏灯火在明亮着，萧寂的样子让我心中一片茫然，失落、无奈，还有一丝丝苦痛，像是五味杂陈在心中搅拌，我一声声地问自己，这是我的家乡么？

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看电视的母亲站了起来，推开我卧室的窗户，用手电向外照了照，边照边说，窗前的这一小片玉米地，我每天晚上都要起床照一照，你爸他是不乐意种的，我总担心野猪又来糟蹋，屋后边的那一小块地的玉米，前两天全被野猪给偷吃了”，我劝着她，妈，别种了，粮食又不值多少钱”，庄稼人不种闲得慌啊，可种吧，你看都成这样子了”，我只好默不作声了。那晚，半夜我也起了床，用电筒对窗外照了好一阵子……

曾几何时，家乡一片生机，如今，人去楼空，鸟儿、野兽却比人生机多了，曾经的热闹早已不复曾在，只剩下了一片萧寂，曾经暧暧的情怀却越来越少了，我心中的那个家乡,你是否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